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废妾不承欢龙腾霜兰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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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 如果没有爱,就让仇恨支撑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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慌乱了。

他补充道:“那夜为了掩盖事实真相,我派了许多杀手前去销毁证据,事后又通过三司那边的关系,偷天换日,用具假尸体替了李知孝,扣了顶通敌卖国的罪名,将整件事情圆的天衣无缝,无从去追究。却不曾想,你被瑞王府的人劫走。若不是只怕你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。”

怔愣良久,她极力想要镇定下来。发颤的双手不停地零乱理着衣襟上的米珠流苏,忽地手上一用劲,细碎的米粒珠子散落一地。

她突然哭了起来,伏在桌案之上痛哭起来,热泪洒落自己的手背,像火烧火燎一般。

龙腾收拢五指,薄唇紧抿。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失态地放声大哭,仿佛有无穷无尽的悲哀随着泪水薄发而出,如此绝望而哀恸。

这样的哭声,在屋中永无断绝。

可唯有这般绝望之后,才能决然新生。

良久,她抬起头时已没有了泪意,像被野火烧过的焦土,喉咙干涩哑然,“既然我早就为棋子——我只问你,你想让我做什么?”

“我需要人替我做内应,混入龙霄霆身边,拿住他的把柄,一举将他击败。没人有比你更合适。”他深深看着她,“不过,你现在这副懦弱病恹恹的样子,是绝对不行的。给你两年的时间,你必须学会骑马、射箭、学会必要的搏杀之术,学会兵法布阵,届时我会安排你易容。每一样你都要好好学,别叫我失望!想想你的孩子,事成之后,天下之大,你带着他想去哪都行。”

她柔美的下颌依稀还有风干的泪痕,愣愣望着他。

龙腾面上无半点表情,“为什么这样看着我,难道你不恨龙霄霆?不想夺回你的孩子?”

她不答,视线依依落在自己腕间的齿印上。

他瞥见,语气淡如疏疏天气,“哦,当时瞧你不争气的样子,当真恨极,咬你一口算是便宜你了。”

她垂首,轻轻拂过自己身上所穿的大红嫁衣,拂过那百年好合的绣纹。

他开口解释,“带着你赶路真是麻烦透顶,店里恰好衣裳缺货,就随手拿了这样一件嫁衣给你换。不然你全身是血,到哪里不要被人盘查?!”

她的手指摩挲着胸前悬着的翠玉扳指,冰凉的触感,似冻到了她的心。刚欲自脖颈间解下。

他伸手阻止,“不甚值钱的东西,我早戴腻了。你留着随便玩玩罢。想扔了也行,不用还我了。”

俯身,他靠近她耳侧。

冰冷邪佞的话语给了她最致命一击。

“别告诉我,你还是不愿相信。想知道你那个没来得及见上一面的夫君李知孝其实是谁么?”

再靠近一分,灼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她脸侧。

他一个字、一个字缓缓道,慢得好似凌迟,“风!延!雪!”

她的脸色,在这一刻终于变得雪白。

沉默着低下头去,明晃晃的日影投在她脸颊上,愈见肌肤的透亮,如同白瓷一般,几缕碎发从额边垂落,却被冷汗腻在脖颈中

再不想相信,此刻她也不得不信。

如果,单纯只是他帮她去争夺孩子。她不会同意,她不愿再连累他。

如果,这只是一场交易。那么,她会郑重考虑。毕竟,是各取所需。

往事如云烟缥缈,她突然想起

被人设计陷害的那一夜,他轻轻一笑,当时他扣扣子时,竟是那样的慢悠悠,慢到令人发指。好像他并没做错什么,而是其他人打搅了他的好事一般。

“这又怎么样?不就是皇叔的女人嘛,我早就想把她弄上手了。”

皇帝龙啸天勃然发怒,举起手中龙头拐杖朝着他背脊狠狠砸下。“碰”地一声巨响,他挺直了脊梁生生承受了这一杖。几乎是同时,鲜血自他喉头涌出,尽数喷在了她雪白的底衫之上。

可如今,他告诉她,这是以退为进。是他的计划之一。

她离开瑞王府,来到了洪州城中,遇上了风延雪,一同经营生意,她从此有了自己的事业,铺中虽是简陋的阁楼,可她却是有了自己的家。有了属于自己的希望。

可如今,他告诉她,这一切都是他计划好的。他一直在存货药材,原来是要助风延雪兵变之用的。可笑的是,那些药材都是由她精挑细选。

泸州天凤楼中,他们的相遇。

以及后来的点点滴滴。

他的声音柔和若四月的暖风,轻轻道:“霜霜,我有点喜欢你了。”

“你真相信?你真是太好骗了。见过傻的,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。哈哈哈--”

他总是这样半真半假的,她无从分辨,无心也无力去分辨

他总是笑得无赖。

泸州街市上,旁人误以为他们吵嘴。

他装得很委屈,“娘子可别气了,都是为夫不好。为夫下次再也不会了,好不好?在场的各位做个见证,我对她的一片真心,天地可鉴。娘子,你就原谅我罢--”

洪州泛舟之时。

山间的水是碧阴阴的,竹筏漾起的柔波是这般恬静,委婉,两旁是高耸的青翠山峰,他们的身后紧跟着一轮摇摇欲坠的红日。

她清楚地记得,他这么说:“我从来都不想当皇帝。”

他轻轻捧住她的脸,神情再认真不过,“我确定,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,最起码连自己想要的东西都得不到。闲云野鹤才是我的向往。”

那时,他美丽的眼眸深深刻在她的脑海中,漫天星光虽璀璨,亦璀璨不过他眼中闪耀盛放的明光。

她还记得很清楚。

被人袭击,刀上有毒,他受了伤还逞强,“两个小毛贼而已。我可是练了二十年的。你怎么又怀疑我行不行。我今晚就回去让你试试!我到底行不行!你可等着!”

她还记得很清楚。

洪州城当铺门前,雨声噪杂,他略提高了声音,“你走得那样急,明明知道天阴沉,也不带把伞备着,真是不会照顾自己。”

她还记得很清楚。

那夜,当利箭刺穿了她的身体,她早就痛得没有知觉。唯有身后他的怀抱是那样温暖。

可如今,他告诉她,这一切都是假的。

都是他早就设下的局,而她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。

也许,他并不知道。

她之所以不想活下去,亦有原因是不想连累他。

只要她活着,他总要为她去争取、去考虑。可他不知道,她已经什么都给不了他了,她的心,她的人,早就破碎,不再完整。她很想将零碎的自己一片一片去拼凑完整,去回应他的情,可惜她早就不再是完整的女人,一碗绝育汤药,她的人生已是枯井。

既然如此,又为何要连累他呢。她只想去死

可如今,他竟然告诉她,这一切都是假的。

她什么都不欠他,既不欠他的恩,也不欠他的情。将来的一切,也只是交易。

其实,她一直没有开口。

她很想告诉他的,其实自己不是对他没有感觉,她也是喜欢他的。只是,她的爱,已然给不起了。她本想允诺他下一世,再下一世,甚至是生生世世。如果还有轮回,她愿意好好去爱他。

可如今,他竟然告诉她,这一切都是假的。

那她,也没有必要告诉他了

她一直是那样不甘心受命运桎梏。她一直想逃脱,却始终摆脱不掉。

她承认,她是懦弱的,她没有用,她本来什么都不想去争,既然什么都没有了,她只想找个地方,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离去,化作尘土。

可如今

既然全世界都这样冷酷,全世界的人都这样狠,都这样无情,既然再美丽的回忆都是一场骗局。

她为何还要懦弱下去?为何?

既然是合作,既然她不会欠下龙腾什么,既然是各取所需,她为何不去争取呢,为何不去一试呢?

她本想退出,可谁教龙霄霆的承诺没有兑现?

杀了她的全家。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后一个亲人鲜血流尽,弃尸荒野。

不,并不是最后一个亲人。她还有孩子,她要去夺回来,那是她唯一的亲人

她一定要夺回来!

那一刻,她痛下誓言。

既不让她成仁,她必成魔!

从今往后,冷心绝情,扫除一切障碍,不达目的不罢休。

这一刻,她微微坐正。

面色不再哀戚如暗夜,反而有雪亮的恨意如透过乌云的月光,照彻她皎洁的脸庞。她骤然起身,声音平静且镇定,“你的交易,我同意!”

龙腾望着此刻她的神情,从凄怨,到茫然,再到坚毅,最后是冰冷。

他的心,在痛。

他的嘴唇,在发抖。

猛然闭上眼睛,再次张开时,他已是仓惶逃离,什么都没有再说,一个字都没有说。

他一刻都不能再待下去了,哪怕再多一秒,他都不能再掩饰好自己。

他穿越了街道,穿过了人群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

眼前似有什么东西模糊了视线,一切景象像是隔了一层薄纱。忽地,脸颊似有一点冰凉要落下。

他猛地仰起头,深吸一口气,不让眼角的泪落下,硬生生地忍住。怔怔看着陌生的地方,陌生的天空,如同看着一个个深渊,白鸟飞过,晴空万里

有悲凉生生撕裂着他的伤口,他鲜血横流,他无法呼吸。

究竟要花费多少心思,究竟要怎样忍受着心中凌迟的痛楚,回忆着他们之间曾经美好的点点滴滴,并将这些美好回忆一一拆的支离粉碎,才能编出那样完美的弥天大谎才能骗过她望着她哀怨灼灼的目光,楚楚可怜,像是乞求着自己他究竟要如何才能说出口

可再难,他也做到了而她,亦是相信了

这不就是他想要的么。

如果没有爱,就让仇恨支撑你

阳光那么猛烈,灼痛着他的头脑。他站在查索里城繁华的街市中,举目望去,皆是圆圆的或者尖尖的屋顶,白色的,蓝色的,好似朵朵白云飘在身边,那样缥缈不真实。

有风扫过城镇的街角,他好似听到了无数兰花正无声地绽放,好似听到了日升月移,草木荣枯,听到了春深似海,雁过留痕

如果,她对他的爱,尚未开始,那将不再会有后续。

如果,她对他的爱,刚刚萌芽,那也只能就此扼杀。

因为

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

三年的时光,并不长,在指缝中流走,不过是转瞬逝去。有很多东西,她必须学会,她总要成长。因为,将来能保护她的,只有她自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