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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河魂卢作孚蒙淑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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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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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谢师长,你刚才念那首诗,是写这夔门的吧?”

谢长富点首。

“民俗”轮“突突”上行。日光渐淡、热力减弱,轮船驶入云蒸霞蔚的巫山水域。

谢长富触景生情:“‘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。’”

霍成金道:“谢师长得行呃,看见巫山就念巫山的诗。呃,解说一下。”

谢长富说:“有人这样讲,经历过沧海的人,别处的水就再难以吸引他;除了巫山烟云,别处的烟云都黯然失色。”

许五谷道:“有理。”

谢长富盯许五谷:“还有说法。”

许五谷问:“啥子说法?”

谢长富道:“说是,此诗以沧海之水和巫山之云隐喻难舍难分的爱情,见过大海和巫山之后,别处的水和云就看不上眼了。就是说,除了诗人所念想的那个女人外,再也没有能够使他动心的女人了。”

许五谷点头:“更有理。”越发思念翠月。

霍成金就盯了许五谷笑。

谢长富继续说:“‘曾经沧海难为水’,把世人的生死恋写绝了。沧海嘛,宽得很、深得很、无边无际,是生命和情感的极境。”

许五谷听着,想,自己与翠月的相好也许没有这种极境,却也是搅得人肝肠寸断。

谢长富转看两岸峰峦和山腰霞蔚,感叹说:“古时候,那个夔州刺史刘禹锡,坐船过巫山,诗性大发,写下一首名诗。”

霍成金问:“哪首名诗?”

谢长富望景吟诵:“‘杨柳青青江水平,闻郎江上踏哥声;东边日出西边雨,道是无晴却有晴。’”

许五谷笑:“这首诗好,我读过!”

谢长富笑道:“读这首诗呢,你的眼前就会出现一个漂亮妹儿!”

霍成金就想到久违了的女人来:“嘿嘿,当真?”

“当真!”谢长富说,“这妹儿呢,一听到情郎的歌声就欢喜得很,心头说,这个情郎哥哥耶,硬是摸不透呃,活像是巫山的天气,说晴呢,西边在下雨,说雨呢,东边又出太阳。”呵哈大笑。

霍成金也呵哈大笑。

许五谷也笑,心口却痛,责怨自己没有痛快答应跟翠月早日结婚。

“呃,你们听!”谢长富的笑嘎然止住,凝神听。

许五谷、霍成金也凝神听,在轮船的“突突”声和流水的“哗哗”声中有“隆隆”声。

“敌机,是敌机!”谢长富喊,军人的耳朵敏感,“快,赶快通知防空!……”

谢长富说时,7架敌机已飞临上空。

“隆隆!……”

“轰轰!……”

“哒哒哒!……”

敌机朝“民俗”轮俯冲,轮番投弹、射击,顿时,浓烟四起,水柱升腾。

敌机来得突然,许五谷一时懵了,很快清醒。见霍成金已拔腿朝机房跑去,又见谢长富在指挥机枪手朝敌机射击,众多的伤兵也涌出船舱来,都举枪朝敌机射击。许五谷陡然想到驾驶舱,拔腿跑,跑不多远,听见身后悲呛的呼喊,副师长,副师长!……回身看,谢长富已倒在血泊之中,几个伤兵在他身边哭喊。他赶紧回去,抱起谢长富,谢师长,师长!……谢长富的胸口被敌机的枪弹打了个大洞,鲜血喷涌,已经没有了气息。那几个伤兵悲愤至极,端枪朝敌机猛射,怒吼,打,打下日本飞机,为副师长报仇!……

许五谷抱着谢长富,欲哭无泪,怒目圆瞪,狗日的日本鬼子!

许五谷奔进驾驶舱时,见三引水王炳荣比手指喊:“快,左舵!……”

汗流满面的舵手打着舵盘。

中弹的“民俗”轮剧烈颠动、倾斜。

许五谷奔去“轰隆隆”巨响的机房,见加油工邱宝定的腹部被弹片穿破,流血不止,霍成金在为他包扎伤口:“宝定,听我老霍的,我扶你去底舱!”

邱宝定推开霍成金,瞪眼道:“我就在这里,死也死在这里!大管轮,这船是保不住了,你水性好,赶紧叫上水手去寻木筏来救人!”

敌人疯狂投弹、疯狂扫射,浓烟四起、火焰升腾。

许五谷冒弹雨去到电报室,一声惨叫,紧护着电报机的报务员陈志昌已被炸得面目全非。老天爷呃,河神镇江王爷呃,你们都睡瞌睡了呀,不出来管管呀!抹泪朝乘坐旅客的客舱奔去,见半数旅客都受了伤,右臂炸飞了的茶房头脑唐泽民还捂着伤口在维持秩序,茶房袁文彬已经被炸死。

几个惊吓喊叫的旅客推开唐泽民和许五谷,冲出船舱,扑进翻滚的江水里。

许五谷狂怒了,奔到船尾的甲板上,抓起牺牲伤兵的冲锋枪,对了疯狂轰炸的日本飞机怒射:“来呀!日本鬼子,对了我来!老子跟你拼了!……”

轮船下沉,咆吼的江水往船舱里灌,死伤者的鲜血染红大江。

驾驶舱里,舵手中弹牺牲,紧掌舵盘的水手长龙海云满面是血。大副李晖汉飞步闯进来,将航行日记、船舶证和文件往怀里塞,反身出门,弹片飞来,削去脸嘴,倒地身亡。龙海云看见,目喷火焰。

船长急步进驾驶舱来:“龙海云,你赶快离开轮船,船要沉了!”去替换龙海云。

龙海云推开船长:“船长,你快些离开!”

船长道:“我是船长,船在人在!”

龙海云道:“船长不走我也不走,我是水手长,船毁我亡!我决……”话音未完,一颗炸弹在船头爆炸,炸烈了他的肚子,鲜血喷涌。

船长眼涌热泪,替换下他掌舵。

轰哗的爆炸声、哒哒的枪声、呼救和救人的喊声、怒吼的浪涛声响成一片。

血红的江水吞噬着“民俗”轮。

扑入大江的霍成金和水手辜华山在弹雨、惊涛里翻腾,奋力泅水岸边拉来木筏,划筏抢救落水者。霍成金看见,江中还有几个水手在浪涛里抢救伤兵和旅客,对辜华山说,你划木筏!一头扎入江中,挥臂朝一个伤兵游去,伸手去拉那伤兵,一颗炸弹爆炸,带血的巨浪将霍成金抛到浪尖、击入深水。水性极好的霍成金呛了一大口水,精疲力竭的他拼全力窜出江面。他眼前是血红的水浪,耳边是呐喊的涛声,寻不见那伤兵了,遗憾万般。看见一个旅客在水中扑腾,赶紧游过去抓住那旅客。辜华山划了木筏过来,两人齐力,连推带拖,将那旅客救上了木筏。此时,木筏上已坐有、躺有3名伤兵和1名旅客。

许五谷多处中弹,是个血人,半跪在甲板上对敌机射击。沉船的杀那,他担心着船长,担心着水手长龙海云,担心着大管轮霍成金,担心着炉水工罗绍修、断臂的茶房头头唐泽民、加油工邱宝定和杨培之……

咆吼的血染的江水吞没着“民俗”轮,吞没着许五谷。

江水吞没许五谷的脸时,他看见了巫山神女,奋力上浮,嘶哑声喊:

“翠--月,翠――月!……”

这喊声随了爆炸声、枪弹声、呼喊声和浪涛声,响彻大江震撼山谷飞向苍天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