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军装下的绕指柔夏初梁牧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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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每天只想念你一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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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这么说着,但是细听,便能听出夏光远这声音中细微的颤抖。夏初自然是听出来了,一直隐忍的眼泪如断线珠子一般,啪啪啪往下掉,怎么收也收不住。

夏光远看着夏初一直低着头,看见她的白大褂一点一点被打湿,心疼的要命。哑着声音说:“上次出国是赶巧了,没能参加你的毕业典礼。”

一直无声哭泣的夏初再也忍不住了,“哇”的一声大哭起来。自己最敬佩最深爱的父亲没有来参加她的毕业典礼,要求她不能宣扬他们是父女。夏初在心里一直憋着难过和委屈眼泪这会儿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,再也拦不住的喷涌而出。

夏光远揽过夏初,把她搂在怀里,不轻弹的眼泪打湿了这位中将的眼眶,手掌轻轻拍着夏初的后背。夏初趴在自己父亲的怀里,跟孩子一样,越哭越痛,越哭越觉得伤心。

就这样不知道哭了多久,夏光远轻声哄着夏初说:“你现在是陆军少校,是个医生,怎么跟孩子一样哭不完?”

“都、都赖你……”夏初抽噎着,话都说不流利。

“还不是你气我,我就你这一个女儿,还没毕业呢就要走,都不跟我商量一下,我看着你从这么小,一点一点长成大姑娘,还等着你养活照顾我们呢,却说走就走,还走到那么远的地方。”

夏初坐坐直身子,用袖子抹着眼泪,“您还年轻着呢,哪儿用的着我养活?”

“看看,没良心了不是,你都24了,我还不老吗?”

“不老不老,爸你一点儿都不老,还年轻着呢,还能拿大鼎翻跟头。”

夏光远笑了,揉着夏初的脑袋说:“傻闺女。”

夏初破涕为笑。父女二人之间的隔阂终于在几个月之后,消失了。

一个扛着枪的警卫战士跑到车边,对着车子里的夏光远敬礼。夏光远降下车窗,问道:“什么事儿?”

“报告副司令,蓝军特种突击A组被抓获。”

夏光远听了这消息眼睛瞬时大亮,抑制不住的大笑起来,“哪个部队抓到的?”

“红军坦克旅。”警卫如实回答。

夏光远心情大好,“坦克旅?好,干的不错,哈哈,可算让我扬眉吐气一把,哈哈。”

夏初拽拽夏光远的衣服,轻声说:“您是导演部领导,不是红军司令,注意保持中立。”

夏光远觉得此番话不无道理,于是收起笑容,问警卫战士说:“人在哪儿呢?”

“本来要送战俘营,但是徐副司令想直接让他们来导演部,所以让我来征求您的意见。”

夏光远说:“就按老徐的意思办。”

“是。”战士领命,转身跑开。

夏初揉着红肿的眼睛,笑着说:“领导,咱俩不是一个阵营的,我是蓝军,而你虽然是导演部首长,但是心里偏向的是你的红军。”

夏光远笑着,脸上的皱纹愈发凸显,“不想看看你们蓝军威名远扬的突击分队?这个小分队半个月中毁了红军三分之二的根据地,昨天抓到一组,今天又一组,看来这演习是该结束的时候了。”

“不是说,不能让别人知道我们是父女吗?”夏初仰着下巴,眼神睥睨的对着夏光远的脸。

夏光远被将了一军,也不生气,继续说:“那你就站在董志刚旁边,这回抓到的是他心头肉,你正好在他旁边看着,万一晕过去了你也好抓紧时间给他抢救。”

心头肉?该不会是梁牧泽?梁牧泽是威名远扬,但她不知道他是不是那个什么突击小分队的一员。如果真的是,那么一会儿就可以看到梁牧泽了?夏初没来由的一阵激动,红了脸颊,担心被父亲看穿,赶紧把头埋得低低的。

可夏光远还是捕捉到了她的异样,眯着眼睛,收起笑,沉着脸问:“怎么了?”

夏初只摇头,不说话,打开自己旁边的车门,率先从车里下来。

警卫战士给夏光远开了车门,夏光远对着夏初挥手,示意跟着他走。夏初背着药箱,迈着小碎步特别文静的跟着夏光远走进主帐篷。

帐篷里气氛很融洽,几个将军坐在一起说话,看见夏光远进来,除了徐副司令外,其他人都站了起来。

徐副司令越过夏光远看见他身后的医生,还有些纳闷,“老夏,你不舒服啊?”

夏光远指着夏初,带着几分得意的神色说:“这是我闺女。”

这种参见的场面,夏初见多了,所以很从容的应对。笑的温婉,对着一众人叔叔伯伯的打招呼,特别乖巧的样子。

“呦,老夏,你这么‘糙’的粗人,也能养出这么水灵的闺女,看来弟妹功劳不小啊。”徐副司令笑着开玩笑说。

帐篷里的将军们都笑了。

“这是红军里最大的叛徒,”夏光远说,“红军养了她二十多年,结果她一转脸投奔蓝军去了。那不,蓝军的袖章还在没撕下来,还没有英勇牺牲。”

徐副司令这么一听,别提多开心了,来到夏初面前,拍着夏初的肩膀说:“好闺女,好,不错,弃暗投明是条好路子。怎么样?我们G军区,比N军区好不好?”

夏初笑着不吭声,心说你们开玩笑干吗往我身上扯?不能拆自己老爹的台,更不能拆自己领导的台。

“报告,战俘到了。”

“拉进来。”夏光远大手一挥,特豪迈的说,收起笑站在帐篷中间,徐副司令站在他旁边。

夏初趁人不注意的时候,缩在了帐篷的角落,她可以看见进来的人,而来人却不一定会注意站在角落里的她。她看着大门,心脏开始不受控制的“嘭嘭”跳着,激动、兴奋,并且期待,希望是他,却又怕不是而失望。纠结中,几个迷彩又脏又皱的军人被带进帐篷,董大队长和李政委也跟着进来。

他们身上的枪和背囊已经卸掉,脸上的油彩已经花了,混在一起,看起来脏兮兮的。毕竟是徐副司令自己的兵,私心还是有的,徐副司令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,大手一挥说:“去去去,把脸洗干净了,跟唱脸谱似得,像什么样子?”

进来的战士们,从侧面看,体形相差无几,高大威猛,就算隔着厚厚的迷彩,也能想象出他们身上紧致的腱子肉。

夏初轻咬着下唇,心就快跳出胸腔一般。她看见他了,那个站在最前面,花着脸,就算是被俘虏、面临牺牲,也丝毫不会低头的梁牧泽。

“你就是梁牧泽?”夏光远撑着桌子,眼睛微眯问道。

梁牧泽不卑不亢道:“是。”

“知道为什么让你们过来吗?”

“知道。”为首的梁牧泽不卑不亢的回答。洗去油彩后,那一张脸此时面无表情,没有被俘的不甘,也没有立功的喜悦。

夏光远也沉着脸,“说。”

“因为被俘了。”

夏光远提高声音说:“俘虏是去战俘营,而不是导演部。”

“因为首长们觉得,我们被抓到是件不容易的事情。”

“哦?你小子口气很大嘛!破坏了红军多个根据地,你很骄傲嘛!”夏光远的口气越来越差。

梁牧泽不害怕不胆怯,继续说:“报告首长,我们只是尽力做自己该做的事情。”

徐副司令赶紧出面打圆场:“哈哈,老夏,你不知道,这是我们军区最有名的刺头兵,还有一个和他齐名的,就是你的老部下董志刚。董志刚那臭脾气你还不知道?”

夏光远不理徐副司令,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梁牧泽,缓缓的说:“好,好一个只做你该做的,当军人就应该这样,不卑不亢,被俘虏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。”

事情反转的让夏初瞠舌,刚刚一瞬间她以为,自己老爹知道了她住在梁牧泽家里,所以在故意针对他。

“谢谢首长。”梁牧泽说。

夏光远绕过桌子走到梁牧泽旁边,眼神直直的盯着他,梁牧泽面不改色的目视前方,双手背在身后,双腿分开站着,保持着跨立的姿势不变,丝毫没有因为夏光远的高压眼神儿而有一丁点儿的不安。

可是旁边的人,都看的一身冷汗,不明所以。包括夏初。

夏光远忽然喊了一声:“董志刚。”

“到。”

“看好你的鸟兵,别让他‘惹’是生非。”

那个“惹”似是咬牙切齿说出来一般。梁牧泽听这话,怎么都觉得带着怒气和偏见,收回直视的目光转向夏光远,余光却无意间扫到一个身影。夏初?她怎么会在这里?白大褂蓝军袖章,她是战地医生?可是怎么会出现在导演部?一瞬间,梁牧泽想到很多。

夏初,夏光远。夏光远,夏初。梁牧泽很快便了然。

毫不躲避的回视着夏光远骇人的眼光,微微扯动着嘴角说:“首长,您放心,我一定安分守己。”

在一旁的董志刚也觉得,这氛围有些怪异,或者说,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很诡异。按道理说,导演部的领导应该对战功显赫的军人夸赞不已,就算不是自己军区的人,也不会把不喜欢表现的这么明显。可是夏副司令……

夏光远说:“我说完了,老徐,你来说两句。”

徐副司令干咳了两声:“我说两句啊……”

大家都洗耳听着,而夏初,怀着一颗扑腾乱跳的小心脏,眼睛四处瞄了瞄,确定没有注意到她的各位领导,小心翼翼的溜出帐篷。

天黑了,野外的天空中满天星斗,这是城市所看不到的。在战地医院这半个月,夏初每天晚上都会到户外躺在草坪上看星星。初秋的风吹着很舒服,微风轻轻拂面,心里的负担、情绪就会跟着烟消云散。

夏初找了一块空地,放下药箱,席地而坐。在导演部这个将军一大把的地方,她一个小少校要在这里欣赏夜景了!什么将军大校战斗英雄统统抛在一边。

晚风吹着她的碎发,扫的脸颊痒痒的,闭着眼睛细细感受,渐渐的,疲惫袭来,她有些困了。

身边多了异样的声音,夏初侧着耳朵听着,是脚步声,越来越近。夏初睁开眼睛,抬起头,正对上一双幽黑的眸子。他的眼睛真好看,不明显的内双,凑着大营外明亮的灯,能看见自己在他眼睛中清晰的倒影。他的眼睛离自己,那么近……

忽然反应过来的夏初一把推开梁牧泽,特别不安的看向主帐篷,还好,没人注意。

梁牧泽此刻好像特别不经推,夏初就算再用力,也不可能把他这个浑身腱子肉的特种军官推到在地。可是,他就是倒了,倒在离她大概两米远的地方。

夏初意识到可能是自己下手太重,关切的问:“没事吧?”

她的脸不出意外的又红了。又是一个多月不见,他瘦了不少。肯定是因为每天都在山林子里穿来穿去,不能好好休息,又没有办法好好吃饭,不分白天黑夜的行军作战躲避侦查。

“没事。”梁牧泽摇头,索性坐在地上不起来,“跟着医院来的?”

“嗯。”夏初跟着低着头,拽着地上可怜的小草,一根一根拔掉!

梁牧泽问:“还习惯吗?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地方。”

“已经习惯了,我没有那么娇气好不好!”夏初仰起脸,有些不服气的说,可是看见梁牧泽那张英俊的脸,她的脸却更红了。

梁牧泽凝视着她,轻声唤道:“夏初。”

“嗯?”夏初的心开始砰砰乱跳,忍不住的揣测他想说的话。

“夏副司令……”

夏初以为,他要问,你和夏副司令什么关系。于是没有接话,等着他的后话,她已经决定了,只要他问,她就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他。

“找你。”

夏初有些懵,抬眸望向他,“你说什么?”

梁牧泽抿抿嘴唇:“应该说,你爸爸在找你。”

夏初“蹭”就跳了起来,对梁牧泽的心思已经荡然无存,此时只有深深的恨意!她走出几步又拐回来,不甘心的冲他低吼:“下次你能不能先挑着重点说?”

梁牧泽撑着地面站起来,无辜的说:“我本来要说的,是你把我推到了,结果我就给忘了。

他的话说的那么理所当然,但是夏初一个字儿都不相信!他脑子跟雷达似得,能把一句话忘了?他就是故意的。夏初不想再跟他掰扯,拎起药箱就往回走,恰巧看到夏光远走出帐篷。他周围的空气似是要冻住一般,夏初觉得所有事情似乎经偏出老妈的预想范围。

夏初笑眯眯的说:“爸,开完会了?”

“干嘛去了?”话是对着夏初说的,可是眼睛却瞄着她身后的那个人,“不喜欢这个人”的神色一览无余。

夏初说:“没事可做,刚去数了数星星。”

夏光远挑眉:“哦?数出来了吗?”

夏初看着左右没别人,就乐呵呵的说:“爸,您真是越来越可爱了,老小孩儿老小孩儿,说的就是您呗?”

夏光远沉声道:“夏初,别给我来这一套,你和你妈那点儿小奸计我全知道了。”

夏初咽了咽口水,没什么底气的问:“那您准备怎么处理我?”

夏光远不接话,指着梁牧泽说:“你,过来。”

梁牧泽依言走近,立正敬礼:“首长。”

夏光远指着梁牧泽对夏初说:“演习结束之后,你就从他家给我搬出来,一个姑娘住在大老爷们家里,成何体统?让别人知道了,还以为我夏光远连闺女都养不起!”

夏初不急不缓:“搬出来我住哪儿?”

“随便住哪儿,他家就是不行。你和你妈联手瞒着我,以为我是聋子瞎子吗?你妈已经写过检查了,看你是从犯我不追究。”

夏初不吃惊,自己老爹在部队多年,犯了错误就写检查,包括她和兰梓玉,她早就习惯了。她不想搬,是因为那房子住着多舒服啊,要什么有什么,一分价钱一分货真不是骗人的。

“为什么?”夏初不死心,继续问。

“没有为什么,总之,搬。”

“首长,我能说句话吗?”一直被忽略在一旁的梁牧泽缓缓开口。夏初希望,他是帮助自己的那一方。

夏光远眯眼看着梁牧泽,半晌才吐出一个字:“讲。”

“我一年到头都在部队,赶上休假就回京城,那房子我几乎不住,空着也是空着,给夏初住也没什么。而且,夏初一个女孩子,一个人租房子很不安全,您也知道,G市的治安一直不是很好。”

最后一句话,正戳中夏光远的心窝子,他当然不想自己闺女有危险,于是夏光远便说:“买房子,明天就开始找房子。”

夏初一只手揉搓着自己的白大褂,低着头,声音很小,但是确定能让夏光远听见,“是您自己说的,来时那张机票是我最后的福利。”

夏光远又被将了一军,可把他气坏了,眼睛瞪的跟牛似得。好半天才想出应对的话:“这房子就不是福利了?”

夏初继续小声嘟囔:“那是我妈给的,不是您给的。”

“她的就算我的!”夏光远的意思不容拒绝。

梁牧泽知道,这个时候自己如果帮着夏初说什么,一定会更加坚定夏光远让夏初搬出来的信念,索性不再开口,站在一边听两个人理论。夏初一直低着头,夏光远说一句,她就不急不缓的顶一句,不着急也不生气,声音不大,倒是把夏光远气的够呛。梁牧泽看着她的样子,不自觉的想笑。好在,他是个善于控制情绪和表情的人,不然绝对又是惹祸上身。

“严格的说,谁的也不算。爸,您应该认识木阿姨吧?”夏初扬起笑脸,小心翼翼的问。

“嗯。”夏光远没好气的哼了一声。

“这房子,是木阿姨借给我的,她说我可以随便住没关系。刚刚您也听见了,G市的治安不好,晚上白天都不安全,入室抢劫什么的也不是没有。”

夏光远不说话,夏初知道他已经开始有点儿动摇了。她偷偷冲着梁牧泽使眼色,让他帮自己说话,梁牧泽目光深邃的看着她,却什么也不说。夏初有点儿急,这么好的时机不趁机点把火,待会儿还得半天说好话。

终于,梁牧泽缓缓开口道:“首长,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。您放心,我和夏初是两个世界的人。”

夏光远眯眼看着梁牧泽:“我凭什么相信你。”

“您如果不相信我,那我说什么都是白搭。”梁牧泽的嘴唇微微有些弧度,脸上挂着笃定的表情。

夏光远若有所思的看着梁牧泽,似是在衡量着什么。老半天后,做了一个深呼吸:“董志刚。”

“到。”在不远处偷偷关注着这边的董大队长,听见老连长喊他的名字,赶紧跑过来,一秒都不耽搁。

夏光远吩咐:“送夏初回医院。”

“是。那首长您?”

“不用管我。”说完,夏光远转身钻进帐篷。

同时,夏初转身往车边走着,没有再看梁牧泽一眼,也没有再和他说一句话。

回程的车还是一如既往的颠簸,可是这点儿颠簸在夏初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威慑力,她现在满心想的都是那句话。

“我和夏初是两个世界的人。”

两个世界的人。什么意思?意思就是,没有共同话题,没有共同喜好,没有办法和平相处,连话都懒得说。

夏初伤心了,非常伤心,甚至离开的时候没有和自己父亲说再见。她终于要承认,自己的确喜欢梁牧泽,可是却是在他说“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”之后。他说这句话时的表情,深深刺痛了夏初的心。

那些她所认为的关心,全是她先付出而后换来的回报,她居然还抱着心思,觉得梁牧泽是有点儿喜欢她的,想想都觉得自己太可笑了,难怪“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”。不同的感情观,不同的世界观,就连理解能力都相差甚远。他的表达,让她的理解出现偏查,让她多想,让她感动,让她不由得为他担心为他着想。

会不会是为了应付父亲而故意那么说的?但是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夏初给否定了。怎么可能?军人的话,落地生根,说一不二,他只要说出口,就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,所以自己老爸才可以容忍她继续住下去。退一万步说,就算他说的不是真的,那也让夏初很生气很失望。

要住下去吗?绝对不!夏初真的想现在马上奔回G市,把所有在他家的东西全部搬出来,从此和他说拜拜。和那个给她热牛奶的人,那个照顾二喵的人,那个给她切西瓜的人那个会做知心哥哥的人,那个会因为她受伤而生气的人,那个会说“你受伤了,一个人住我不放心”的人,那个会照顾她的生活关心她的人,那个说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说拜拜。

夏初回想着过去短短几个月少的可怜的相处机会,自己却不小心丢了心,丢在一个没心的人身上,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哗啦啦的流着。不想被别人看到,不敢太过明显的擦掉泪水,不敢哭出声,只能默默的流眼泪。

车子把夏初送回医院,夏初微低着脑袋和董志刚、李政委说再见。车子继续前行,从导演部出来就无话的两位特种大队最高领导,此时憋了一肚子问号。

“今天是事情你怎么看?”李政委问道。

董志刚说:“有问题。”

李政委说:“梁牧泽。”

“和夏初。”两个人出奇的默契。

“看见了吗,刚刚夏初脸色不对。”李政委提醒道。

董志刚扯着嘴角说:“刚在导演部,没看见吗?老连长恨不得把梁牧泽吃了一样,一定是那小子看上人家的心头宝贝了,而且挖墙脚的时候动作太明显被发现了。”

“真是没看出来,G军区最有名的冰山也有融化的一天,哈哈,”笑完接着又唉声叹气的感慨,“唉,特种军人找个媳妇不容易,找个好媳妇更不容易,夏初多好的姑娘啊,能看上梁牧泽,是他的福气。”

“福气大了,可是啊,老丈人这关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过去的。知道夏初为什么一直瞒着自己身份吗?”

李政委摇头,而后又觉得不对,“我说老董,你早知道夏初是夏副司令的女儿?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

“什么早知道了,我也是刚知道的。这不演习吗,哪有功夫跟你聊这个。”

“行了继续说,怎么回事?”

董志刚清清嗓子:“夏初毕业想离开N军区,没和夏副司令商量就自己选了实习地点,学校老师以为是经过夏副司令同意了,也不敢不批。结果通知她实习的时候,家里一下子就闹翻天了,搞的父女两个人从五月到现在……”董志刚皱着眉头算着是多长时间,“半年了都不说话。”

李政委笑着说:“真没看出来,夏副司令这么舍不得女儿啊!”

“是啊,你说现在这好不容算是接受现实了,忽然又冒出一个人想挖他家后院,他当然不乐意,不拿枪突突了梁牧泽运气好。”

“你说,他们俩怎么就……”李政委努力想一个词来形容这种关系,“怎么就对上眼儿了?”

董大队长也搞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,当初夏初受伤住在梁牧泽家的时候,他就觉得有问题,可是到现在都不明白,这事情是怎么发生的。莫非是梁牧泽到军区培训期间出现了猫腻?这事儿啊,必须得彻查!董大队长当即决定,梁牧泽回去就得审。

蓝军特种小分组被抓到,演习接近尾声,他们没有去战俘营,直接被拉回自己部队进行休整。回到部队的突击分队成员们,看见水跟看见亲爹似的,看见床那就是亲妈,恨不得抱着床褥子狠狠哭一通。

身体很累很疲惫,可是梁牧泽却睡不着。夏初走时的背影留在脑海里,挥之不去。她那时神情黯淡,背影萧索,风吹起白褂子,似是要将她吹倒一样弱不经风。她本来就很瘦可是如今看背影好像更瘦了。她那么爱享受的性子,演习期间肯定很多不适应,饭菜肯定不合口味。不知道她会不会偷偷藏些小零食?不过好像,她没有吃零食的习惯。

辗转反侧好久,梁牧泽决定,天亮就去医院。他生病受伤了,要去看病。

“伤?伤哪儿了?”梁牧泽去请假,被董大队长一句话就给堵回来了。

梁牧泽脸不红心不跳的编:“各种伤。”

董志刚不吃他这一套:“我看看。”

梁牧泽皱眉看着董大队长,憋了半天后才说:“内伤。”

董志刚手指隔空点着梁牧泽,点了老半天,才咬牙切齿的说:“我就知道你小子憋着坏呢,去医院绝对没安好心。说吧,和夏初怎么回事儿,坦白交代。”

梁牧泽说:“没怎么回事。”

董志刚追问:“那你们俩?”

“自然发展。”

董志刚继续问:“然后?”

梁牧泽依然波澜不惊的回答:“自然发展。”

董志刚压着怒火,拼命让自己镇定:“发展完了呢?”

“没了。”

董志刚抓起桌上的一打文件向梁牧泽砸过去:“滚蛋!别让老子看见你。”

梁牧泽不躲闪,淡定的弯腰捡起文件放回原处,走到帐篷门口又扭头说:“你不出去吧?车借我用用。”

董志刚眯着眼睛,鄙夷的问:“你不是伤了吗?怎么开出?”

梁牧泽耸耸肩膀:“你也知道是装的,那么计较干什么?”

“滚,滚远远的!”董志刚气坏了,隔得老远都能听到他在帐篷里发火的声音。

早上,夏初顶着核桃眼出现,冰水洗脸、冷毛巾冰敷都不怎么起作用。夏初耷拉着肩膀出来,看到她的医生都不约而同的问她怎么了,夏初只能摇头说没事儿。单恋,还被拒绝,这种丢人事儿夏初才不会到处宣扬,烂在肚子里才好。

梁牧泽把车子停到医院门口,下车跑了两步后赶紧放慢速度,挪进医院,发现没人理他,清嗓子咳两声,可是依然没人理他。最后,梁牧泽干脆站在院子中间中气十足的喊:“医生,我生病了。”

梁牧泽用余光四处扫着,从不同帐篷里钻出医生护士,却没有夏初。

其中一个看似是领导的老医生过来,问道:“少校,哪儿不舒服?”

梁牧泽说:“心脏,心脏不舒服。”

“心脏?”估计老专家看他各种不像,上下打量一番道:“跟我来吧。”

梁牧泽进来的时候,夏初正趴在桌子上发呆,看见来人,姿势都来不及换,先愣后懵,心似是被扯到一样。

领导吩咐:“小夏,你给这位少校看一下吧,他说心脏不舒服。”

夏初坐直,逼着自己不看他。指指身边的凳子示意他坐下,装模作样的开始做准备工作。看见领导出去后,把听诊器扔在桌子上。

梁牧泽凑近她,小心翼翼的问:“哭了?”

“没有。”夏初翻着手里的杂志,口气特别不善。

梁牧泽说:“眼睛肿了。”

夏初没好气的说:“我乐意。”

夏初摆弄着自己手里的东西,根本不看他。梁牧泽轻咳了一下:“我生病了。”

夏初说:“我可没空招待你。”

梁牧泽捂着心口装可怜:“心脏不舒服,是心病。”

夏初放下手里的东西,看着梁牧泽。他的眉头微皱着,不像往日的冰冷,幽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她。夏初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故意来找茬,紧咬着下唇的夏初忍着心里的难过和委屈,带着听诊器,下手很重的扒他眼睛,听他的心跳。

夏初努力扯着嘴角,挂着面对陌生人才会有的微笑,说:“少校同志,您的心脏没有问题。”

梁牧泽不说话,只是默默看着她。夏初倔强的回视他,不想去猜他的眼神在传达什么,反正她认为的一定不是他想表达的,两个世界的人,不会有任何默契。

梁牧泽刚要开口说什么,帐篷外传来声音,告诉夏初有人打电话找她。

“谁啊?”夏初随口问道。

“还是上次那个,夏大夫,他声音很好听哦。”小护士挽起帐篷帘子,眨着眼睛笑嘻嘻的说。可是对上了梁牧泽那骇人的眼神之后,小护士心里一颤,赶紧转身逃窜。

应该是裴俞没错。夏初圆圆的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一圈,摘下听诊器放在桌子上,“不好意思少校同志,我要去接电话。”

经过他身边的时候,手忽然被一个力量抓到,手掌的温度几乎要灼伤她的皮肤。夏初的心跳忽然失去原有的频率,呼吸开始急促。手被紧紧攥着,怎么甩也挣脱不开,她开始期盼他会说什么。

“夏初,”他说,“你生气,是不是因为,我说了那句话?”

裴俞上次打来,知道她在演习,今天他又问,演习是不是快结束了。他真的知道的太多了。夏初想。

演习结束,不代表可以立即撤回。他问夏初什么时候可以回来,夏初只能说不知道。

可能是他听出了夏初的声音不对劲,夹着火气,虽然力图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客气,可是效果却背道而驰。

裴俞在电话彼端笑着问:“夏初,难道是我惹你生气了吗?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夏初,不要强颜欢笑。”

裴俞的声音很好听,温暖如玉,划过了夏初焦躁的心扉,带来一丝清爽,缓解她心底的那丝情绪。

夏初说:“谢谢你,裴俞,真的。”

挂了电话往回走,她承认刚刚自己是故意那么积极的去接电话。女人不都是这样吗?希望自己关注的人,也关注着自己,就算是在怎么清楚他不喜欢自己,也还会这样做,怪异的女人心理。

刚刚被他紧紧握住的地方,此时还有些泛红,可见她有多么用力。他问,是不是因为那句话而生气?

这算什么?是在后悔说了那句话,还是想看她的笑话?她已经不敢去猜了,因为会猜错,猜错之后会伤心。

挽起帘子看了一眼,梁牧泽还在。夏初没进去,而是走到帐篷外的草地上席地而坐,无聊的拔起草来。

“如果是因为那句话,夏初,我道歉。”不知道何时,他已经站在她旁边。他的话,又成功让夏初的眼睛一阵酸痛,是秋天的太阳太过刺眼了吗?

夏初声音闷闷的说:“你又没有说错,为什么要道歉。”

之后就是半天的沉默,时间久到,夏初以为他会说,“我说的不是真的。”可是他却问:“刚刚接了谁的电话?”

夏初真的被惹恼了,不发火不生气,真当她是软柿子随便捏?夏初仰着脖子,声音高了好几个八度的吼着:“管得着吗,我爱接谁的电话就接谁的电话,我乐意,反正,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。”

最后一句话,还是不小心泄漏了她的心声。夏初咬着唇,暗骂自己没出息。

梁牧泽弯下腰,不管周围是不是有人在看,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,呼吸的热气扑在夏初的脸上。梁牧泽定睛看着她说:“这个世界上,好人多,坏人也不少。”

夏初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,咬牙切齿的说:“被骗了我也乐意。”说完便抬起一直盘着的右腿,一脚狠狠踹到他肚子上,力气之大俨然已经不是两个月前连路都不能走的夏初了。

她的脚法和力度,丝毫不会对梁牧泽造成任何伤害,但他还是退开了。站直站好,居高临下的看着夏初:“你不想搬出来,所以我才那样说,你不要介意,我走了。”

看着梁牧泽的背影一点一点模糊,夏初的眼泪再也忍不住,破眶而出,以接近喷涌的姿态,连擦都来不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