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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四章,离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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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天明郭朴起来再往兵部里去,去得很早,有一个坐的地方候着。没过多久脚步“蹬蹬”先来几个人,对郭朴相看一看,见他骨瘦如柴,没有放在心上。

  又来几个时,大家见面哈哈大笑。“老崔,今天还不给我们安排差事?”一个瘦小精干的人笑。

  这老崔也笑:“不给就天天来坐着,横竖这里的茶不要钱。”他们和后来的几个人旁若无人,眼角看人都是斜的。

  又进来几个候着的官员,也是带着武将勇猛,却还不敢和他们一样大模大样。

  又瘦又弱地郭朴留神听着,恍然大悟这是辽东王徐浩的人。徐浩去年刚平当地一场叛乱,邸抄上有写圣意欢喜,命他属下有功之人进京论赏。

  当时郭朴和褚敬斋在谈论时,彼此心照不宣。皇上命有功之人进京,说不好是掣肘还是真赏。现在听他们言语,好像来京里足有半个月之久,郭朴苦笑摸摸袖子里的银票,不知道自己要等多久。

  早一天有结果,母亲那里也早有交待。好不容易把母亲劝得答应,拖的时间一长,母亲又会不答应。

  袖里带来五千两银票,以宁远将军的俸禄来说,是几年的清白俸禄,不算是不明不白的钱。这钱,能买来早点儿有结果吗?

  非到万不得已,郭朴不愿意去寻庄敬公主。必竟公主是个女人,大帅在京里,不好事事把公主扯进来。

  几个人正在说打猎,笑声快要把屋底子掀翻。外面进来一个人不满地道:“噤声!当这里是你们家的炕头吗?”

  郭朴心里格登一下,来的这个人他认识,是卢家同支的亲戚卢希球,是卢小姐正宗的堂亲。和卢家定亲后,郭朴和他同桌吃过饭,当时就差称兄道弟。

  他摸摸自己的脸,虽然瘦也还是自己。再摸摸怀里的银票,天底下银子打不倒的人少有。这样一想,他心定不少。

  那个老崔就没有这么客气,他跳起来质问:“卢大人,我们的事情今天可能定下?”卢希球亚似没看到郭朴,翻翻眼睛:“哪里有这么快?你们是奉圣命到京,可是一个一个的履历要核清楚,吏部里发过来,才到我们手上。”

  “吏部里虞大人那里比你还扯皮,”老崔说过,就有人喝彩:“说得好。”老崔双手抱拳四处拱手:“捧场捧场。”

  卢希球的眼睛眯一眯,郭朴看着都为这些人担心,同时也为自己担心。吏部里虞大人是卢夫人的哥哥,郭朴庆幸自己先来兵部,暂时不用去吏部。

  姓虞的,就没有几个好东西。临栖?……。一样是看不起自己。

  京里无人难做官的事,郭朴听无不少,见到过好些回。他正琢磨着要不要出面言一声,见卢希球狠狠瞪了老崔一眼:“你跟我来吧。”

  他先走出去,听到后面有喝彩声面上狠狠抽搐几下,回到自己的办公处。

  院子里的日头渐移到中间,郭朴还在这里候着。眼见得一个人一个人地叫进去,独没有自己。这种情况郭朴早有预料,当下闲闲的喝那没味儿的茶,在脑子里想凤鸾。

  凤鸾多可爱,现在不知道做什么?是乖乖当个管家少夫人,还是又园子里玩去?想到凤鸾郭朴就微笑,什么卢家的烤家的,又不是卤菜,要回头自己还要,有那么香吗?

  “郭朴!”外面有人高声喊起来,郭朴听着就不是味儿。在别人那里全是报名衔,独到自己这里是高喊姓名。反正卢希球这里只是一关,不会没完没了在他手下折腾。想到这里郭朴坦然而出,大步来见卢希球。

  卢希球是员外郎,从六品上,远较郭朴的官职为低。可到了这里,郭朴只能对他客气:“卢大人。”

  “啊,你伤好了?有这么快,”卢希球装不认识他,郭朴心想正好,因为对面这人是卢希球,银票先不送,管用不管用还不知道,何必白花钱。

  郭朴只恭敬态度:“已经好了。”卢希球打官腔:“何处医生证明,要是不好,不是朝廷白花了钱养废物?”

  “卢大人,您要怎么证明?”郭朴耸起浓眉,警告卢希球不要太过份。卢希球奸奸地一笑:“要证明也容易,将军要弓兵骑射样样来得,这里没有马,也没有弓,但是你腿软不软,却是可以证明。”

  他手指自己书案前:“你打一趟太平拳给我看。”郭朴瞪着他,卢希球笑的有得色:“腿软还是回家休养去,多领几个月的药费好吃药。哎,劝你一句还是回家领药费银子的好,要说廖帅军费总是不少,原来大多是药费银子。”

  郭朴解开自己外衣,脱下拿在手上正找地方,卢希球叫起来:“这里可不能乱放,”郭朴看着他,把衣服放在地上,走到书案前空地上,卢希球乐得不行,手点着他,腿也快跷起来,只是书案挡着看不到。

  但看他那乐劲头儿,要有尾巴也翘起来。

  “卢大人,太平拳我不会打,您要是愿意教,我也愿意学,只是今天来不及,我打一趟军中的拳给您看。”郭朴心平气和起个势子,一板一眼打起来。

  一遍打完有汗出来,正在擦汗,卢希球又道:“这也罢了,只是你只打这拳,出去还是废物点心,有没有厉害点儿,我放你过去,也得为你的命着想,再伤上一次,你还能起来?”

  郭朴知道这个人刁难自己,一言不发再打一趟拳给他看。卢希球看得心旷神怡,拳打到好处是很好看的,他虽然欣赏郭朴的拳,却还不放过他。

  再皱眉:“还有吗?这也太少了点儿。要不,把刚才的再来一遍。”郭朴眼神儿扫过沙漏见是午时,他微微一笑:“好,我再来一遍,大人您看清楚。”

  卢希球还在笑:“不能偷懒,打快些,这慢腾腾的哪里能叫拳!亏你还是将军……”别的人都知道卢希球刁难人,但为什么刁难看不清楚。见饭时儿到,约着出去用饭的也有,家里用盒子送饭来的也有,办事的人全走光。

  余下的一个卢希球对着郭朴笑,郭朴额头上汗水下来,这是九月的天气。他是大病才愈的身子,这样折腾他,再加上心里的气,郭朴觉得伤口也作痛起来。

  最后一个人从院门出去,郭朴见机会到了,一个箭步上前去,揪紧卢希球的衣襟。卢希球正跷着腿心里美,眼睛往下斜着把玩案几上的裁信刀,他都懒得再看,只是嘴里催促:“快着点儿打,打快点儿。”

  今天卢希球敢这样折腾人,是兵部里侍郎和尚书全不在。要是全在,卢希球肯定换个别的方法折腾郭朴。

  大员们不在的消息,郭朴上午也弄明白了。不好对卢希球有利,对郭朴也有利。他按住卢希球,不容他叫出来,另一只手钢钳一样捏紧卢希球下巴,往下一掰卸下他的下颔。另一只揪住他衣前襟的手把卢希球带离椅子一尺来远,重重把他摔到椅背上。

  再揪起来,再重重撞到椅背上。卢希球痛得白了眼,只是发不出痛声。他虽然兵部里当员外郎,却文弱可比小鸡。被郭朴重重撞了五、六次,五脏六肺快要移位。

  郭朴放他下来时,也是快手快脚,再飞快给他重重接上下颔。卢希球才得自由能说话,就跳起来要大骂:“你……”

  含糊出来一个音,下颔就痛得没法子说。郭朴后退一步擦自己头上的汗,笑得不管已事儿:“大人,你验得如何?”

  卢希球手托着下巴揉,一盏茶后重新跳脚:“你敢打朝廷官员!”郭朴悠然自得:“哪有这回事儿?大人你发春梦呢。我是大病才好的身子,哪个公文上有这样验的?我给大人你面子,你一而再再而三不放过我。”

  他虎地沉下脸:“明天尚书大人在,侍郎大人在,咱们去理论理论!”卢希球惊得说不出话时,郭朴从容不迫地道:“我奉廖帅手令前来复职,你既拦下,那我听你的良言,回去按月领月费银子,再等廖帅指令!”

  卢希球气得身子哆嗦,主要是廖易直这个人不好招惹。他手指郭朴,另一只手还托着下颔:“你,你,没有王法了!”

  “此处无人,凭大人诬告去!”郭朴正色警告卢希球:“我来求大人办公事,我还敢揍大人?”卢希球刚哑口无言,见郭朴又坏坏一笑:“就是背街里大人被人打一顿,或许是花街柳巷招惹了人,与我无关。”

  卢希球忍气吞声坐下来,把郭朴的公文办了给他。郭朴心想今天银票也省了,转身出来没走几步,一个大汉拦在眼前:“你好手段!”

  郭朴一惊,抬头见是那姓崔的,他满面笑容正自我介绍:“辽东崔复,走,咱们喝酒去。”郭朴见他没有恶意,又正想找个人谈谈,嘻笑和他出来。

  长平和临安命赶车的接着,因为不是熟友,就近一家酒楼上坐下,郭朴让长平回去告母亲:“我赶晚上才回去,昨天虞公子请我,今天回请他,请母亲不必等我。”

  一时要了酒菜来,郭朴和崔复已经很熟悉。酒倒上来,崔复诉苦:“不知道京里这么麻烦,这些人眼睛全长在屁股上,整一个看不起人。”

  郭朴和他还不是深交,也安慰几句:“是个衙门都如此。”崔复举起酒碗:“我们王爷下面,就不敢出这样事情。”酒喝完叹一口气:“我们还是好的,手里有几个,白天候着吹吹牛皮,晚上饮酒乐着去。半个月前认识的几个候补官儿,街上遇到问多时不见,他们说带的钱不足够,再候上一时,喝酒的钱都没有。”

  “这是没钱的人,”郭朴随口一说,大少是从来不会有这样苦处。崔复哈哈大笑:“一看你就是等得起的人。”

  郭朴赶快打岔:“这话少说!我等不起,我比那候补穷官儿还要等不起。你要说银子上等得起,这还差不多。”

  “银子上等得起,就叫等得起。”崔复嘻笑:“跟你学了一手,下午再不待见我们,我们也揍他!”

  郭朴赶快轻声:“嘘,我啥也没干!”带着促狭的笑容,郭朴笑:“卢大人以后要头痛脑热,全是他自己受风寒。”

  两个人哈哈大笑,崔复告诉郭朴一件重要的事情,他无意中说出来:“今年各处王爷手下军官入京,不知道为什么。”

  郭朴听过当时记在心里,没有细究。和崔复吃过大家分手,郭朴直奔大帅府上求见公主。庄敬公主正在看鱼,见郭朴来问:“要打大仗?”

  公主不动声色一笑,随手把鱼食抛下,道:“你母亲可好些了?”郭朴笔直挺起胸膛:“母亲不拖末将后腿。”身边反正无人,再小心翼翼求个肯定:“各处军官入京是真是假?”

  一不是疑心二不是制约,防守空虚这是为何?

  廊下几点红叶红得夺目,好似庄敬公主手上的蔻丹。这蔻丹随着手上鱼食一抛一闪过,庄敬公主才缓缓道:“秦王主和,宁王主战,不想有你那一仗。”

  她把手中一块鱼食放在池边石头上,转过身子有嘘唏声:“现在秦王主战,宁王主和。”郭朴面色凝重,虽然不完全明白,也明白不少。他面上才掠过一丝喜色,庄敬公主问道:“卢家和虞家的人在兵部里,有没有刁难你?”

  “有,但是公文从卢希球手下已经过去。”郭朴作一个擦汗状,赶快告状:“他恨不能累死我。”庄敬公主莞尔:“厚朴,卢家的姑娘还待字闺中?”郭朴认认真真道:“我的妻子是周氏,我郭朴此生,只娶周氏凤鸾为妻。”

  “凤鸾,是个好名字,一定是个玉人儿。”庄敬公主半取笑地说过,郭朴红了脸,期期艾艾道:“生得好。”

  庄敬公主笑了几声,又和他说了几句话,这才放他走。郭朴出门去兵部又消磨一个下午,遇到崔复只装彼此不熟,大家一笑而过。

  半下午的时候,临安进来附耳回话:“奴才去虞府请虞公子,家人说虞公子上午出京远行了。”郭朴吃了一惊,急问:“可知道去哪里?”临安摇摇头。

  现在的京里快像多事之秋,郭朴余下的半下午惴惴不安,每一想到虞临栖就心惊肉跳,总觉得他去的地方与自己有关。

  官道上虞临栖带着几个家人,一行算是人精神马嘶鸣。他们去的地方,是郭朴的家乡临城。

  北风起兮去赶路,人在马上风更劲,面前吹来的不是风,而是刀子。这实在不是滋味儿。虞临栖偏偏赶得急,起早贪黑的赶路。

  只到见临城城门在不远处,虞临栖才呼一口气,感觉到面上生疼。风刀子刮脸和刀子刮胡子不一样,好在内地温暖,不至于把面上刮出血。

  虞临栖微微一笑回想在草原上,面上就是蒙布野外飞奔一天,回来面上风裂的人不在少数。他此时面上也有蒙布挡灰的面巾,虽然好却影响公子仪态。

  挥手扯去面巾,重现临栖公子的风采。

  守城门的人正在冷天中喃喃骂,见一行人风尘仆仆,为首人面色微显苍白,行路的原因双带颊有晕色,与唇之晕色相媲美。

  自然有一段柔弱气质,眸子里扫人一眼有如冰雪。守城门的人马上就精神,见来者不欲,“啪”地站直把手中兵器抱好。

  过往行人虽然不过问,守城门的人眼珠子却只跟着转,很想说上两句。这一行人到城门洞里,“吁”一声带住马,公子没有说话,旁边的人来打听:“请问县衙怎么走?”

  守城的人口沫纷飞,手指乱舞:“那里,就那里,拐,再拐,看到没有,您找邱大人得往那里去。”

  虞临栖淡淡一笑,世家子独有傲气浮现面上,居高临下问道:“是邱藏用大人?”守城的人巴结道:“我不知道,反正是姓邱,您老自己去见他问问。”

  旁边人喝斥他:“放肆!这里京里来的虞大人!”几个守城门的兵忽忽拉拉全跪倒,虞临栖轻轻半抬了手,手其实还在马缰上,轻描淡写道:“带个人带路,我们去见他。”

  这天初上午,邱大人才用过早饭正在哼小曲儿,见有人问说:“京里到了一位虞大人。”邱大人自思认识的没有姓虞的,还是官服出来迎接。

  他当十几年州官,是个标准官油子。没见面先摆上一脸的笑容:“呵呵,是京里哪位大人到了?恕下官没有远接。”

  出来张着眼睛一看,堂口负手昂然站着一个青年,上身是锦绣暗纹的月色白锦衣,里面想来衬的是上好丝绵,衣角落下来不想半分呆滞,虽然是天冷厚衣,也自有他的一份风度。

  这风度,是让年老的人艳羡,因为有青年美貌在里面;这风度,让没有气势的人扼腕,因为有儒雅翩翩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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