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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五章,美人儿不乱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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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,只是一心一意喂郭朴用饭。滕思明嘿嘿笑,郭朴笑嘻嘻,两个人眉来眼去,郭朴是得意,滕思明安慰,两个人的话在席面上,心思都在凤鸾身上。

  笑得太过得意,郭朴咽了一半的汤呛到自己,“咳咳”吐出来一部分,凤鸾急忙去接,郭朴借机用力一喷,全吐在凤鸾衣袖子上。

  “你太不小心!”汪氏抓住这个机会,又是一句,说得看似和气温柔,却张嘴就来。凤鸾没功夫和她去辨,顾不上自己衣上汤渍,只取帕子给郭朴擦拭,再关切问他:“好不好?”

  她手轻轻抚着郭朴胸前,淡淡馨香扑面而来,郭朴意马心猿,抬起眼眸见月下凤鸾清丽无俦,有心叫她今天晚上陪自己睡,好好和她理论理论进人的事,又因为滕思明只住一夜就走,肯定兄弟要夜谈。

  他沉下脸道:“不用管我,去重新换件好衣服来,有客人在呢。”

  汪氏忙看看自己的衣服,大红色百花争春罗衣,下面是八幅湘裙,摸一摸发上,迎面上大珠凤,肯定不会错。借着郭朴的话,汪氏笑吟吟跟着交待:“妹妹,二叔在这里,不可以太简慢。”

  滕思明微微一笑,不过几句话,已经听出来这两个人必定不和,而这一位把酒殷勤的嫂夫人,说话实在厉害。

  这一会儿有客在,凤鸾忍气不理汪氏,把手中汤碗交到兰枝手里,起身微红着脸对郭朴行一礼,再对座上长辈和滕思明一礼,低声道:“我去了。”

  她走上两三步,汪氏的声音在后面不高不低地响起来,是含笑问郭朴:“我帮妹妹去挑衣服?”滕思明又一笑,难道她自己不会挑?

  郭朴见凤鸾肩头一动,已经带着不能忍耐,阻止汪氏道:“让她自己去,不打扮好不许她过来见客。”

  对长平使个眼色,长平稍候一会儿,跟着过去。

  郭夫人说了一句公道话:“思明不是客人,你这孩子又欺负凤鸾了。”郭朴嘻嘻一笑,汪氏老实闭上嘴,郭夫人倒是无意,她是说儿子,不是存心说汪氏。

  兰枝和桂枝跟着凤鸾回房,两个郭家的丫头在守门,见到回来堆着笑问:“热水打来又冷,才去园子里悄悄看过,以为还不回来,我们再去打热水。”

  “不必了,还要去呢。”凤鸾笑一笑:“费心,你们可以早睡,有兰枝和桂枝呢。”带着两个丫头到房中换衣,兰枝开始骂汪氏:“总以为只有她自己!”

  桂枝取来一件大红色刻丝罗衣,又取来一件水碧色绣粉红牡丹罗衣,忿忿地也道:“老爷子也在,老爷夫人也在,公子也在,怎么独显摆她!”

  “什么胚子!”两个丫头异口同声一起再骂,骂过发现声音高了,急忙看外面两个郭家丫头不在,才长长松一口气。

  凤鸾被逗笑,正在说话,外面有长平的声音:“奴才来帮少夫人掌眼。”兰枝咦地一声,桂枝已经出去说出来:“你是个小子,怎么会挑?”

  长平嘻嘻小声取笑桂枝:“要是你请我挑,不叫我好哥哥我决不挑!”桂枝白眼儿他,嘟囔道:“又来占人便宜。”长平抬步到外间,再次回话:“奴才来掌眼。”

  兰枝在房里也嘟囔:“看吧,一个一个都上来,只有我们是不中用,要下去的。”凤鸾对她笑笑,兰枝收起嘟着的嘴,喊桂枝:“快来取衣服给长平小管家看,我来抱首饰匣子。”

  长平在外面无声地笑,见桂枝抱着两件衣服没好气出来,又低声问:“你会挑个什么。”长平坏坏笑一下,低声道:“要不是公子还候着少夫人去,我让你把衣柜里搬出来才罢休。”郭朴真的在等着,长平不敢耽误事情,略提高声音问桂枝:“有一件子桃花色的衣服,怎么不取来?”

  “咦,你怎么知道有这一件?”桂枝惊奇了,但大为赞赏:“你说得对,就是那一件子正合适。”急忙忙去取来给长平看。

  兰枝嘴里念着:“哎哟哎哟,”抱着两个首饰匣子出来,得意地往长平面前一摆:“你来挑,我侍候你。”

  “哎哟喂哟,那等公子睡下我通头洗脸,你来侍候我。”长平笑谑悄声,兰枝气怔住:“你是什么人!”

  长平还不罢休,抬手在自己发间搔几下,小声叫道:“痒,要通头。”兰枝对他呲牙咧嘴,好似母夜叉,长平微微而笑,一只手胡乱摆,以示自己眼前没有功夫去看她的怪相。

  凤鸾换上衣服,见兰枝手捧着几个首饰过来,人很想不服气,又不得不说来:“看不出来还很会挑,这小厮上辈子是女人托生的。”

  手上一个镶红宝石迎面当的大珠凤,凤嘴里叼着一串珠子,不大,却匀净。再就是碧沉沉翡翠簪子,几件花钿,和两朵子大红色珠花。

  凤鸾全换上,心想这一次去郭朴肯定不说自己。出来长平引着园子里重新过来,没到近前,郭朴眯起眼睛,眼神儿一样不满意。

  月光如水,照着过来的桃花一样人儿。红宝石和月光衬得凤鸾肌肤吹弹得破,她又自来是个娇怯柔和的人,面上光辉毫不亚于月光。

  怎么打扮得这样好?郭朴有些后悔,对滕思明看一眼。他不是怕滕思明看了凤鸾,而是怕滕思明要认为自己配不上凤鸾。

  淡淡月色下,凤鸾冉冉而来,带着小心翼翼怕郭朴再说自己的神气,汪氏看呆住!身上大红罗衣原觉得好,现在觉得艳俗了点儿,腻了点儿,她悄悄儿看郭朴,有心也想回去换件衣服,见郭朴阴沉着眼神儿只看凤鸾,汪氏心里憋气,只能带笑起身再为滕思明把盏:“二叔,再吃一杯,”

  滕思明推让,他也在看凤鸾。汪氏借故正好回头喊过来郭朴,她脆生生地道:“朴哥,二叔不肯吃呢。”

  郭朴带上笑容看他们:“你不会劝,”再看凤鸾悄步带着不让人察觉在床尾坐下,郭朴眼光扫到她身上,又阴沉几分。

  凤鸾觉得自己今天运气不佳,她默然更不乱看,只是坐在一旁。郭朴不理她,不时看她几眼,总是生气凤鸾今天怎么这么漂亮!

  把自己衬得一点儿风姿全无,整一个儿配不上他。

  月上中天,高高挂在柳梢头,酒宴结束。汪氏忙不迭地来陪郭朴:“我送公子回房。”凤鸾又想送又怕郭朴莫明又和自己生气,当着客人弄脏衣服,依褚先生说过的,应该是失礼。

  她不再往前去,留下来指挥家人收拾桌子。

  郭朴的大床走了十几步,让临安回去传话:“少夫人也累了,让她早点儿回房早点儿睡,不许再园子里留连。”

  汪氏接上话:“放心吧,一会儿我去喊她。”回到房中汪氏退下,滕思明来笑郭朴:“你管她几时睡,她不是在看着人收拾,”他取笑道:“我今天晚上陪你睡,是不是打扰到你们?”

  郭朴嘴硬:“没有的事,你看我这身子还能在一处,”再道:“我不多说一句,她只怕园子里玩半夜。”

  “你多操的心!”滕思明说过,长平请他去洗浴,再送上醒酒汤给他用,临安带着两个小厮来给郭朴擦身上,算着弄好,请来滕思明,对面安下竹榻,点上薰香,由着他们自在说话。

  先一时没有人说话,此时夜静更深再无别人,要说只能是私密话,郭朴在想,滕思明也在想。几乎,两个人同时开口。

  “兄弟,”

  “兄长,”

  话碰在一处,郭朴停下来问:“你要说什么?”滕思明也停下来:“你先说。”郭朴带着深思问道:“王孙玄现在谁的帐下?”

  “他现在调到咱们军中,军中有传言,”滕思明干脆坐起来,把竹榻外的帐子一掀,再看郭朴的床大,索性坐到他床上去,摇着把扇子笑:“今夜抵足而眠,方便说话。”

  举着个扇子先觑着眼睛寻蚊子:“不要我进来,把蚊子带进来。”郭朴道:“窗户上全安着纱屉,哪里有蚊子,你睡下来,咱们好好说说话。”

  滕思明这才睡下,用眼睛丈量一下床内的位置,道:“这里面不小,嫂夫人睡下来也可以。”郭朴要听传言,见他只是罗嗦不休,恨恨道:“等明天换张竹簟,依着你的话,让你嫂夫人睡进来,你先说吧,只是卖关子。”

  “我是怕你听到难过,好在你要好了,听一听无妨。来的路上我还在寻思,不看你必不行。要看你我记住不说也不行,说了又怕你生气……”

  郭朴截断他的话:“说!”

  “军中谣言,说你落败那一仗,与王孙玄假报军情有关。”滕思明说出来,和郭朴想的差不多,他还是要问:“他几时到的咱们帐下,又几时有这谣言出来?”

  滕思明详详细细地说出来:“说起来你落败那一仗,透着蹊跷。我送你回去,已经是去年夏天,大帅喊我过去,细细地问了一遍,交待不让我乱说,乱说要军法从事。直到去年过年,京里来人查这事,先是一个一个喊去问,这就瞒不住,明着不让人说,暗地里谣言已经起来。出了正月,王孙玄就到了,说起来宁王也没有保住他。”

  “这话只你我说,别处不要说,扯上的可是皇子。”郭朴慎重地交待他,滕思明叹气:“在心里闷了整一年真难过,到你这儿才能说一说,厚朴兄,我一定要来看你,大帅让你处处小心,事事小心,有事儿就及时给他去信。”

  郭朴感动地道:“我知道,”滕思明嘴快说了一句:“你现在可是个人证,你可不能出一点儿事。”他孩子气地对着烛光一笑,再举扇子殷勤扇两把,笑道:“知道你这儿要派兵吗?好似从我们军中抽人过来。”

  他放低声音:“以我来看,是要护你这重要人证。”郭朴叹口气:“秦王殿下遇刺在这里,也该派兵才对。做做样子,也会有的。”

  “殿下遇刺?是几时,怎么我不知道?”滕思明大吃一惊,郭朴斜着眼看他,忽然发现自己的脖子可以转动一个小角度,他心中大喜,面上不动声色,好似自己原本就可以转动脖子,再转下去疼痛上来,郭朴忍痛道:“我现在告诉你,殿下遇刺的事情,京里也没有传出来,附近州官全被吩咐不乱说,你们远在边关,哪里知道去?”

  强扭一下,疼痛如潮水涌来,郭朴不愿意让滕思明看出来担心,又打搅谈兴,只装着若无其事。

  滕思明一个人滔滔不绝,要把军中的事情全对郭朴说:“虞临栖大人有没有和你通信?”郭朴是疼痛加上苦笑:“没有,”

  “我以前不怎么喜欢他,他眼里压根儿没别人,你要不是初入军中打一架震了一把,我看他眼里也没有你。他仗着他爹是工部侍郎,眼里没这个没那个,又爱结交有能耐的人,有能耐的人又有嫌他没能耐的,寻来寻去,寻到一个你和他好。”

  郭朴只能更苦笑,“杨英喝过你的喜酒回去,把虞临栖说得一文不值,虞临栖人在京里,不知道怎么也听到了,这全怪杨英不分地方就骂他不够朋友,夸他自己够兄弟。虞临栖不知道怎么弄的,告到廖大帅那里,廖大帅把何文忠骂了,抽了几马鞭,何文忠气得差一点儿对杨英动军棍。我回来以前,何文忠还对我诉苦,说杨英是能打仗,也能惹事儿。”

  “虞临栖在京里?”郭朴把疼痛都忘了,沉思道:“他几时回的京里?”滕思明遗憾地看着郭朴,叹气道:“这个人,你不必再想着他。就是那个,叫什么来着,”索性不想曹氏奸夫的姓名,又不好说出曹氏奸夫这几个字,滕思明道;“就是你京里打官司的时候,虞临栖已经回到京里。”

  郭朴对着滕思明不再隐瞒自己的沮丧:“自我病以后,他一封信也没有,可见往日说得那么好,全是假的。为洵兄为了我的官司亲自跑一趟,大帅夫人亲自招待我父亲,他既然在京里,怎么一点儿忙也不帮!”

  “就是为难有卢家插手,他不方便帮忙,郭伯父在京里住那么久,他也应该见上一面。”滕思明原本是劝郭朴,听到这些话他不平之心上来:“依我说,你以后不要再理他!”

  郭朴长长的叹气,难掩黯然神伤。滕思明笑起来:“你伤心什么,不就一条死鱼!坏了,杨英这家伙说话的口气让我学来了。何文忠说得对,扯上杨英这小子,墨可以更黑,红的可以变墨。嘻,不过这墨,我还挺喜欢他,你说怎么办,给我出个主意。”

  “你把那死鱼狠骂一通,就不用学杨英,坏了,我也学会了。”原本是伤心知已不在,现在郭朴笑个不停:“杨英来看我成亲,就死鱼长死鱼短,你回去交待他我的话,当着人说话要小心,虞临栖是个阴人。”

  滕思明沉默,过一会儿才道:“你才知道?”郭朴恍惚正有睡意,见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,问道:“什么?哦,他……不说也罢。”

  “真不知道你为什么和他好,”滕思明不满地道:“满军中都知道,虞大人是不能背后得罪的,而你这个人挺正,我们都奇怪怎么和他好上的。你还记得我寻你,五次有三次你推我,是要和那死鱼在一处。”

  房中重新想起来滕思明的哀号声:“完了完了,我怎么改不过来,到京里见到他也这样说,杨英是趁了心,那死鱼要恨死我,完了,我完蛋了!”

  郭朴笑了好几声,调侃道:“你回去把杨英揍一顿,这就能改过来!”

  “可不是,都是杨英害的,他自己嘴上不知道把把门,什么痛快就说什么!”滕思明骂杨英,忽然眉开眼笑:“咱们只骂他吧,骂他没事儿,他没有当工部侍郎的爹。”

  低沉的几声笑过去,房中又陷入沉静,就在滕思明要睡的时候,耳边传来郭朴的一声话,是小心和不安地问:“你说,我的官司,临栖有没有插上一脚?”

  滕思明立即清醒过来,本能地安慰道:“不会,你放心!他再不够朋友,见你受伤以为你起不来不理你,也不会干这种事儿,干出来这事儿,还是人吗?”

  嘴上这样说,其实滕思明心里都拿不定主意,虞临栖那个人,说不好会插上一脚落井下石……

  “唉,”郭朴长叹一声道:“睡吧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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